1947年1月16日凌晨,部隊轉移到京山北火龍垱附近一個山村,剛剛準備吃午飯,敵人又追上來了。這一次又是當?shù)氐陌傩諑椭宋覀,一個農(nóng)民邊跑邊喊:“敵人來了!敵人來了!盡是大帽子!”
戰(zhàn)斗即將發(fā)生。部隊邊打邊撤,跑步向西南山區(qū)前進。午后3時許,當部隊進到一個名叫“黑沖”的山溝時,李人林命令部隊停止前進。幾位大隊干部都圍攏來問李人林:“怎么不走了?”李人林說:“不走了,就在這里打他個埋伏!辩姶毫亍①囉窭ぱ杆俳M織部隊沿兩側山崗展開隱蔽,不一會,敵人就亂哄哄地向山崖口爬上來了。當敵距我20米左右時,李人林一聲喊:“打!”布置在兩邊山上的全部火力突然一齊開火,手榴彈在敵群中間爆炸,部隊隨沖鋒號一躍而起,向敵人沖去,頓時敵死傷一大片,潰不成軍。敵后續(xù)部隊見勢不妙,扭頭四散。據(jù)被俘敵副營長供:他們是整編七十二師工兵營,剛從應城趕來,在京山縣兩個保安中隊配合下追來的。該師“圍剿”我軍的主力是新十三旅、新十五旅,可是,由于我軍行動迅速,都甩在后面了,敵人只得動用師的直屬隊,可見其決心不惜一切,傾巢出動,妄圖孤注一擲。這次伏擊戰(zhàn),殲敵工兵營及京山縣保安中隊各一部,斃傷俘敵100余人,繳獲日式機槍7挺、步騎槍數(shù)10支、擲彈簡3具、子彈2萬余發(fā)。這是我們繼琚家灣戰(zhàn)斗后,又一次以少勝多、以弱勝強、重創(chuàng)敵軍的戰(zhàn)例。敵企圖 “一網(wǎng)打盡”,可是這個“網(wǎng)”被我們打破了,魚又要游向深水。
黑沖戰(zhàn)斗后,總算吃了一頓飽飯。此時,李人林終于下定決心,率部打過長江.在江南開辟游擊戰(zhàn)爭的新戰(zhàn)場。1月17日凌晨,李人林命令部隊出發(fā),在孫橋、官橋之間越過京(山)鐘(祥)公路向南前進。中午,當部隊進到漢宜公路北側的下洋港附近時,李人林抓緊時間找大隊干部開會,研究下一步怎么辦,往哪里走。把過長江到江南打游擊的方案提了出來,說明這一行動可以出敵不意,出奇制勝,他認為越是深入敵后,估計敵兵力越空虛,可以給敵人造成更大威脅,牽制更多的敵軍。且湘鄂西是老蘇區(qū),群眾基礎好,可能還有地下黨。再說,鐘春霖、賴玉坤、鄭懷遠、陳魯炎、王學富等幾個人和我在紅軍時期都在那里活動過,地理、民情比較熟悉。李人林講完后,大家討論熱烈,一致贊成李人林的意見,表示要打過長江去,開辟江南的游擊戰(zhàn)場。
這時,西北方向警戒線上又響起了槍聲,部隊只得忍受難以想象的饑餓和疲乏,向南急進。經(jīng)過30多公里的急行軍,第二天拂曉到達襄河北岸的泗港。在當?shù)貪O民的支持和幫助下,順利渡過襄河,進抵潛江縣境黃家場宿營。這里離長江還有約100公里。部隊日夜兼程,繼續(xù)南進,并決定利用在棗陽地區(qū)打破敵人兩次“合圍”后,繳獲的一批國民黨軍服,冒充國民黨六十六師補充團,以迷惑敵人。l月21日(農(nóng)歷年三十)傍晚,部隊抵達距長江約40公里之公益場,研究過江的問題。李人林選擇從小河口(石首縣境)過江,那里比較安全,沒有敵人。鄭懷遠提出要從郝穴過江,因為郝穴船多。當時,部隊有500人,小河口那里只有一條小渡船,一整天的時間部隊也難渡完。可是,李人林說什么也不同意從郝穴渡江,因為當時郝穴是在長江邊的大城鎮(zhèn),敵人是很多的。賴玉坤則表示贊同鄭懷遠的意見,提出可像智取多寶灣那樣智取。最后決定:進得去就過江,進不去就順江而下。先頭部隊進去了以點火為信號,大部隊再跟進。李人林表示同意。這里距郝穴鎮(zhèn)不遠,部隊以臨戰(zhàn)姿態(tài)渡過了除夕之夜。
據(jù)情報,江陵縣郝穴鎮(zhèn)駐有一個保安中隊,還有鎮(zhèn)公所、水上警察所等,人槍約二三百,但敵人忙著過年放松了戒備。凌晨,李人林同鐘春霖召集大隊干部、偵察科長、手槍隊長開會。決定由鄭懷遠、賴玉坤各率一部利用大年初一這個有利時機,采取化裝突襲的辦法從郝穴渡江。l月22日,大年初一拂曉,大雪飛舞,鄉(xiāng)親們關門閉戶,部隊迎著鵝毛大雪,聽著當?shù)匕傩崭骷疫^年爆竹聲,向郝穴鎮(zhèn)疾進。當先頭部隊登上街東大堤向碉堡走去時,敵人哨兵問:“你們是哪一部分的?”手槍隊員回答:“六十六師補充團!睌成诒娛恰皣姟狈b,信以為真,連忙收槍敬禮,我軍迅速進入敵碉堡將敵人一個班全部繳械。鄭懷遠、左斌等率手槍隊50余人,令敵士兵帶路,到鎮(zhèn)公所和敵中隊部,敵鎮(zhèn)長和中隊長一見“國軍”到來,連忙起身恭迎,端茶遞煙,忙個不停。當鄭懷遠說“你們都把槍給我放下”時,敵人驚疑萬分,連連說:“長官,別誤會,有事好商量。”鄭說:“不誤會,我們是新四軍!”敵人頓時傻了眼,不得不繳械投降。在同時,賴玉坤率領二連繞郝穴西北方向進街直逼偽鎮(zhèn)公所警察所,當敵人還在熟睡,突然聽到“舉起手來不許動”的命令,個個目瞪口呆,一個個當了俘虜,被押到集中場所進行教育,指明出路后釋放回家。這一仗不費一槍一彈,我俘敵約200人,繳獲機槍12挺、長短槍200余支等。
賴玉坤率部隊趕到江邊收集船只。他戴著大蓋帽,鼻梁上架一副金屬細框圓形鏡片的平光眼鏡,站在江堤邊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情況。一艘船靠岸了,上岸的走親訪友的乘客里,一個國民黨軍官手里提著過年的物品,另一只胳膊被太太挽著,走了過來。他看到了站在岸邊,一手叉著腰一手按著手槍盒的軍官,忙抽出一只手,敬了一個禮。賴玉坤面無表情的把手撥了撥,讓他過去。
上午十一時,二大隊已把船只集中到碼頭上,李人林即下令部隊迅速登船南渡。當船隊駛至江心時,忽遇上兩艘滿載敵人的小炮艇從我們船邊駛過。眼前的形勢驟然緊張起來。李人林兩手互相一按,手指關節(jié)發(fā)出咔咔的響聲。熟悉他的干部戰(zhàn)士都知道,這是他要打仗前的習慣動作。參謀們問李人林怎么辦?李人林以堅定口吻回答說:“過!大大方方地過!崩钊肆謴囊路诖锾统鲆粋煙盒厚薄、比煙盒略長一點的扁形美制鋼酒壺,這是美國援助國民黨軍隊被繳獲的戰(zhàn)利品。李人林對賴玉坤說:“老伙計,你的酒壺呢?““這!辟囉窭ひ矎囊路诖锾统鲆粋美制鋼酒壺。這時敵人問:“你們是哪一部分的?”應答道:“六十六師補充團!笨吹絻蓚軍官幽閑的拿著酒壺,一片祥和的景象,敵人的巡邏艇沒有減速,繼續(xù)向上游駛去。李人林說:“過年么,得碰一個!敝車母刹繎(zhàn)士都忍俊不禁笑了起來。
我軍揚帆順水,直抵南岸.緊靠江邊的敵郝南鄉(xiāng)公所10余名士兵在堤上圍觀,歡迎‘國軍”,當即被繳械。下午3時許,我鄂豫邊游擊支隊全體指戰(zhàn)員以大無畏的英雄氣概和智慧,全部安全抵達長江南岸。
李人林部突然過江,完全出乎敵人的意料。渡江后,部隊迅速南進,迅速脫離湖沼地帶,一路奔襲土頑,只六七天就消滅了七個鄉(xiāng)公所,殲滅和擊潰四個保安中隊,共殲敵五百人。中原局和鄂西北軍區(qū)對鄂豫邊游擊支隊成功渡江表示祝賀和嘉獎,同時對這一行動的軍事、政治意義給予很高的評價,指示要在江南開展更大規(guī)模的游擊戰(zhàn),積極配合華北我軍主力作戰(zhàn)。部隊番號改稱“江南游擊支隊”。
江南游擊支隊入湖南境內,然后向湘鄰武陵山區(qū)挺進,擊潰了“堵剿”之敵,打開了通往湘西的道路。部隊一路上開倉濟貧,到處粘貼宣傳標語,散發(fā)傳單深受當?shù)厝罕姷臍g迎,“賀龍隊伍又回來了!”的消息不脛而走。
2月24日李人林部和張才千部,兩支英雄的部隊在湖北五峰縣西紅漁坪勝利會師。經(jīng)中原局并中央批準,組成“中國人民解放軍江南游擊縱隊”。張才千任司令員兼政委,李人林任副司令員兼副政委。下轄一、四兩個支隊。江南游擊支隊改為一支隊,鐘春霖任支隊長,賴玉坤任政委。張才千率領的四團改為四支隊,王定烈任支隊長,王勁任政委。全縱隊約一千六百余人。
5月1日,江南游擊縱隊根據(jù)中央指示渡江北返。10日,勝利進入豫皖蘇解放區(qū),又奉命改編為“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原獨立旅"。中原獨立旅匯入了人民解放軍挺進中原解放全中國的洪流。
又是一年飄雪時節(jié)。今天的中國多好啊,吃得飽穿得暖的幸福生活很一般。腦海里浮現(xiàn)出那支在風雪嚴寒中艱難跋涉的隊伍,幸福生活來之不易,我們的先輩們,他們的青春,他們的熱血,他們的生命,為了人民能過上幸福生活——舍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