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恃老革命,鄉(xiāng)親嘲笑
罵地方干部,自食苦果
新中國成立后,侯禮祥被從小鎮(zhèn)上召回侯家臺,參加本村的土地改革和農業(yè)合作化運動。此時,侯禮祥本來可以公開自己紅軍團長的身份,或者跟當?shù)攸h組織接上關系。但是,因為證件被盜,他無法說清自己的歷史。所以,他只得一直以一個普通農民的身份參加生產隊的集體勞動。說是勞動,但他什么農活都做不好,人家只好照顧他給公家喂了幾頭耕牛。
一個紅軍團長屈居“牛官”,免不了會與鄉(xiāng)親們吹一吹自己參加二萬五千里長征的往事。大家對于侯禮祥的“自我吹噓”,都一笑了之:“笑話,簡直吹牛吹破了天。你出去才幾天,哪能就弄來個紅軍團長。再說,如果真是紅軍團長,為何落得如此地步!我看,你恐怕有點神經病!
侯禮祥心里不順遂,就對什么事都看不慣,特別是喜歡挑村子里干部們的剌。針尖大的事,總鬧得干部們不好下臺。干部們惱怒了,時不時地也就當著他的面抖點威風,講點狠。于是,侯禮祥吃不消了,開口就罵:“沒有老子們拖長征,哪來你們狗日的抖狠氣!”
干部們討嫌他,都覺得他是鵝卵石掉到糞坑里,又硬又臭,都想找機會“開他的涮”,在他身上做幾筆“業(yè)務”。
第一筆“業(yè)務”就是將他搞成內部專政對象,接著將他打成“四類分子”。所謂四類份子,就是地主、富農、右派、反革命這四類公開專政對象。
1959年下半年,江陵縣公安機關在全縣范圍內進行了一次大規(guī)模的無產階段專政對象的調查摸底。侯禮祥果然被摸了進去。地方干部給他填寫的第一份《專政對象調查摸底表》是這樣記載的:
現(xiàn)用名:侯禮祥。年齡:45。愛好:吸煙。性質:保長。文化:私塾四年。體貌特征:中等身材。籍貫:江陵郝穴公社。常住:永興管理區(qū)侯垱生產隊。生活來源:種田。受何處分:1952年以來被人民管制三年,坐牢二個月。家庭成員:妻楊緒兒,小孩6個。參加何種反動組織:1939年在朱河當過大保長,聯(lián)保主任,偽鄉(xiāng)隊副。公社化以來表現(xiàn):不老實,干部要他兒子上堤(荊江大堤水利工程),他罵干部,說干部是要做孤老的(意思是咒人要絕后)。還說老子沒有吃你們的閑飯(白吃),老子拖過長征,沒有功勞有苦勞。
這僅僅是一張調查摸底表,上面既無任何結論,也無任何單位和個人簽字蓋章,但是,這張表的確是侯禮祥定為了內部專政對象的唯一證據(jù)。
內部專政對象,一般是通告監(jiān)視,但不戴“帽子”和公開管制。侯禮祥得知自己成了貧下中農專政的對象,怒火中燒。然而,憤怒歸憤怒,人家并沒有對他下手,他也頂多只是耿耿于懷罷了。侯禮祥想,此時不把自己的歷史說個清楚明白,看來是過不下去日子了。然而,如何才能說得清楚明白?這時,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老首長楊得志和楊勇。
一天上廁所的時候,侯禮祥看到小半張扔在地上沒有日期的《人民日報》。反正蹲在那里沒事,他就將報紙撿起來看。忽然,他發(fā)現(xiàn)報紙上寫著楊得志、楊勇的名字。他喜出望外,顧不得又臟又臭,連忙拉直皺巴巴的報紙,一氣將報紙看完。報紙上面寫的是關于他的老首長被授予將軍軍銜的新聞報道。
侯禮祥從廁所出來,抓起筆就給中央軍委辦公廳寫信,希望能與兩位將軍取得聯(lián)系。信是這樣寫的:
敬愛的中央軍委領導:
我叫侯禮祥,原名李祥。我在二萬五千里長征中曾任紅一方面軍一師十三團團長,陳賡、楊得志、楊勇將軍是我的直接上級。1937年和1938年,我在延安任過中央警衛(wèi)團副團長。1939年初,我轉業(yè)到地方后與組織失去聯(lián)系,F(xiàn)在,地方上將我定為內部專政對象。我的歷史急需要我的老上級證明。我不知道我的老首長們現(xiàn)在何處任職,特請求你們幫忙將信轉給他們。
此致 敬禮
侯禮祥
1961年10月1日
幾個月后,侯禮祥終于收到了楊得志、楊勇兩位將軍寄來的親筆信。他激動得大哭了一場。接著,他順著來信的地址,趕緊給兩位首長各人追去了一封“求救信”。信中,他將他與兩位首長相處印象最深的事,有點有譜地寫出來,以便首長進一步對他進行甄別。同時,他還將他在強渡大渡河后的壯烈心情,用八句詩做了描述,以引起首長們的共鳴。他的詩是這樣寫的:
1935年,我在紅一師一團強渡大渡河。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折戟沉兵,而我們勝利了。特將此心情回憶于下:
大道依有道,詩書所不屑。
錢財如糞土,肝膽硬似鐵。
策馬渡懸崖,彎弓射明月。
人頭著飲酒,飲進點點血。
與新中國威震四海的將軍們有了聯(lián)系,他再也不怕歷史問題說不清道不明了。他對老婆說,我侯禮祥拿出這兩位楊大將軍的信來,恐怕狗日的干部們要嚇出尿來。
連載故事:江陵有位失蹤的紅軍團長(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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將軍來信,反成罪證;
斗爭“四類分子”,他跪左腿不跪右腿
作者:張世春 來源:江陵縣檔案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