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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6-19 11:10 上傳
幺叔是我們兄弟姊妹七個對父親的稱呼(父親在他們三個親兄弟中也是排行老幺)。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前,老家的十里八鄉(xiāng)中各家各戶對父親的稱呼不盡相同,很多叫法現在聽起來總是感覺有些怪怪的,比如喊“大大(da,二聲)”、“伯伯(bo,一聲)”、“小爺”,還有叫“爺爺”的等等。而對祖父母喊“爹爹、婆婆”、叫外祖父母“嘎爹、嘎婆”、母親是“姆媽”倒是很統(tǒng)一,八十年代以后孩子們對父母的稱呼就漸漸都是“爸爸媽媽”了。
養(yǎng)育我們子女七個(六個兒子一個姑娘)在大隊里都算是比較多的了,雖說日子緊巴生活艱辛,幺叔對我們的管教卻一直是比較嚴厲的。我們兄弟姊妹總的來說還是很聽話,但有時也會不聽話或者做一些出格的事,這時幺叔就會嚴肅地教育懲罰我們,甚至還會動用他的“家法”。
幺叔的“家法”就是一根細長的竹枝條,這竹枝條雖柔軟,韌性卻是極好不易折斷的,打在手掌心或屁股上,那是一下一條鼓起的紅印啊,生生地疼得很呢。幺叔經常說“養(yǎng)不教,父之過”。每次動過“家法”之后,幺叔都會把道理給我們講清楚,還總是動情地說“打在兒身上,疼在父心里啊”。
老屋的后邊緊挨著南干渠的堤岸邊有一片茅草地,有時到了秋天,姐姐會帶著我和五弟去刨茅草根,飽滿的茅草根嚼起來有一股清甜味,孩子們都比較喜歡。那天下午姐姐用鋤頭在刨,我和五弟在旁邊撿茅草根,不知怎地,忽然五弟一聲慘叫,手捂頭滿臉是血就栽倒在地上。原來五弟著急低頭撿茅草根,被姐姐一鋤頭鋤到腦袋上了。五弟疼得哇哇哭叫,我和姐姐也嚇得不知所措地哭喊起來,不遠處在菜園子干活的哥哥們聽到哭喊后飛奔過來,馬上抱起五弟就往家跑,幺叔姆媽一看這情況,趕緊簡單用布包扎一下后就抱著五弟跑去鄉(xiāng)衛(wèi)生院了。隨后我還是害怕,就爬到家里的房梁上藏起來,而姐姐是爬上門口大樹的枝椏上躲起來的。
傍晚,幺叔姆媽就抱著五弟回來了,五弟的頭上纏著繃帶,幺叔說萬幸的是鋤頭不鋒利、姐姐的手勁也小,只是豁了一個大口子縫了幾針,沒傷到腦子。我和姐姐雖然都躲起來了,但接到“命令”的哥哥們還是很快就把我倆“揪”出來“押”到堂屋的方桌前,幺叔用他的“家法”就是一頓抽打,一邊打一邊流著淚說“怎么那么不小心?大的要時時照顧好小的,怎么就玩忘記了?要是老五今天出事了,看你們怎么交代,看你們長不長記性?”姐姐和我也是哭喊著跟幺叔說:“記住了,記住了,下次再也不敢了!边@一頓“家法”讓我和姐姐疼了好長時間。這些年來,每每和姐姐說起這件事,我們都還心悸不已、后怕得很。
老屋的旁邊有一座小木橋連通南干渠兩岸,橋前東面是一個小河灣,差不多每年冬季上堤時節(jié)都會清整深挖這片河灣,而夏天大河水來后這片河灣就成了人們洗涮和游水的好去處。一天傍晚,我和五弟帶著六弟還有鄰居家?guī)讉小伙伴一起在河灣邊洗澡“打撲泅”。我們幾個大些的基本都會“狗刨”式的“打撲泅”,但六弟小些不會游就跟我們學,剛開始我們幾個還輪流在水里托舉著教他游,一會兒就都自顧自地嬉戲游玩起來,突然有一個就喊起來“老六呢?老六怎么不見了?”眾人一驚紛紛定下身來找,這才發(fā)現老六正沉在水中,我趕緊抱起他就上岸,好在是剛剛嗆水,拍拍打打后背幾下,吐了幾口水后就沒事了。這事幺叔馬上就知道了,晚飯后,我和五弟在堂屋的方桌前就被加了一餐“家法”。
有一年冬天的一個上午,天氣還不是很冷,南干渠還沒有結冰,我和五弟在木橋上玩耍,不知怎的,我倆就比起誰的膽子大來:兩個人先并排站著,然后分別一人一步向橋邊走,看誰能離橋邊更近。幾小步下來,五弟腳下橋面的木頭突然就斷了,撲通一聲,他就掉河里了。我當時可能是嚇蒙了,都沒有大聲叫喊只是哭起來,家里邊也沒有人,恰在這時鄰居家的老姐姐(和我們同輩歲數大很多的)來河邊槌擺衣服,看到五弟漂在河里就趕緊走下河把他拉上岸邊來。當時五弟穿著棉襖,身子又輕,棉襖浸水慢,掉下河后就漂在水面上,他還真是“膽子”大,居然都沒哭喊。雖然萬幸被救但一身衣服卻全濕透,又沒有多余可換的,就只好鉆到被子里呆著了。晚上幺叔回來發(fā)現這個情況,問明緣由,堂屋方桌前我就又“吃”了一頓“家法”。
那時候,每到臘月十幾,趕上天氣晴好,生產隊里就會組織大伙“干坑”撈魚挖藕,這“干坑”是臘月里全隊上下大人老小翹首以盼的大事。盼望著盼望著,養(yǎng)了一年的魚長了一年的蓮藕該收獲了,“干坑”就是把魚塘的水先用抽水機抽干,再組織青壯勞力下塘撈魚挖藕,大些的魚塘抽水要兩三天,而撈魚挖藕基本上一天就夠了。記得隊里當時有三四個魚塘,都比較大,所以要熱熱鬧鬧忙活好幾天。收獲的魚和藕統(tǒng)一由隊里按人口分給每家每戶,當然也會獎勵那些撈魚挖藕收獲多的社員。分到每家每戶的魚和藕都是很好的年貨,那些年幺叔總說一句話:“把這條最大的鯉魚留到大年三十團年飯時吃!”
“干坑”那些天,除了大人們熱火朝天、歡聲笑語,孩子們更是快樂無邊,圍著魚塘跑來跑去,一聲接一聲播報誰家大人逮個大鯉魚、誰家大人摸著大黑魚、誰誰誰又挖出個大甲魚等等等,收獲的喜悅在整個魚塘飄飛。
那天幺叔在魚塘里干活身上熱了,就脫下棉襖棉褲讓我拿回家去,路過隊里打谷場的草垛時,摸到衣服口袋里有盒火柴,當時腦子一“短路”,我居然掏出火柴蹲在草垛邊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,劃著火看著火,等火滅了再劃一根,燃過的火柴棍就扔在草垛邊,玩了一會兒后就回家了。剛到家沒多久,就見鄰居家小伙伴飛奔過來,氣喘吁吁地說:“快躲起來,快躲起來,你幺叔正滿地找你,要打你呢,你把草垛點著了,失火啦!”!嚇得我趕緊又躲到家里的房梁上去了。隨即大門就被幺叔踢開,憤怒地大聲喊我自己“滾”下來,膽戰(zhàn)心驚的我磨磨蹭蹭、躲躲閃閃才扭捏著慢慢下來,幺叔一把揪住我的耳朵,就把我拎出到大門口,用他今天剛剛做的“家法”(專為我做的)使勁抽打起我的兩個手掌心來,一邊打一邊罵:“你膽子也太大了,你這是放火啊,要不是歲數還小,你就犯法了,知道嗎?”疼得我是呲牙咧嘴嗷嗷叫,差點就尿褲子。好在有個鄰居家的大人正好回家路過,趕緊就過來“解跤”拉開了幺叔,幺叔還“不依不饒”踢了我一腳,乘此機會我趕緊認錯,幺叔這才罷手。晚飯時罰站著,當著全家人批評教育后又讓我認了一回錯。
那天草垛失火,是我以為熄滅了的火柴棍被風一吹又復燃引著草垛,風大火起得快,幸虧草垛就在魚塘邊,火剛起就被人看見,一聲喊“失火啦!”魚塘里撈魚挖藕的大人們就提水飛奔過來把火澆滅了。說起來我挨幺叔一頓重重的“家法”真是應該的,要知道那草垛旁不遠處就是隊里存糧食的倉庫啊。
這些事已過去很多年,常常會想起,也還會內疚自責。我們家孩子多,幺叔總是擔心管教不夠到位,因而很嚴厲不茍言笑,一句“養(yǎng)不教, 父之過”老掛在嘴邊,還說“國有國法 ,家有家規(guī)”、“沒有規(guī)矩不能成方圓”等等 ,這些千百年經久流傳、歷久彌新的道理的光芒一直照亮指引著我們前行的路!
謹以此文在父親節(jié)紀念我的父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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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簡介:陳華祥,男,生于1968年12月,湖北省荊州市江陵縣熊河鎮(zhèn)彭市村人,高級工程師,民盟盟員,現在天津市濱海新區(qū)從事機械產品設計制造管理工作。業(yè)余時間愛好寫作詩歌、散文。離開家鄉(xiāng)多年,總有述說不完的鄉(xiāng)愁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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